法官办案手记|守护村寨的“树菩萨”又“挺拔”了

时间：2023-11-13    作者：佚名     来源: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 1

古树名木历经千百岁月，有“绿色古董”之称，是鲜活的文物、历史的见证，亦是国家森林资源的瑰宝。近年来，因利益驱使，一些人铤而走险，四处盗割盗伐金丝楠木等名贵古木，这一黑色产业链令人触目惊心，亟待加强惩治力度及司法保护。由我承办的历经生死劫难，被盗割2600岁“古楠木王”案，经省州县三级法院及当地政府努力回应社会关切，结局令人欣慰……
千年古楠被盗割，坐卧不安意难平
农历二月二，俗称“龙抬头”，在我国民间素有祭祀、祈福等习俗，而在贵州省黔东南州少数民族地区，二月二祭拜古树、古井、古桥等民族风俗自古延续至今，也成为当地人敬畏自然，与大自然和谐共处的真实写照。当日，春寒料峭，我正在办公室伏案斟酌判决书，突然接到一通电话，“剑河县检察院移送起诉了一件比较特殊的环资案件，你是剑河人，比较熟悉当地的风俗习惯，经研究决定，本案由你来主审……”电话那头，分管环资审判的院领导语气急切而凝重。起初，我感到很诧异，审理环资刑事案件，还需要熟悉当地的风俗习惯？他的说法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。当接过那厚厚的一摞卷宗时，我解惑问：“怎么盗割楠木，破坏国家重点保护植物，还涉及到当地的风土人情？”

　　（“古楠木王”被严重毁坏的现场情况）

随着阅卷的深入，我才终于理解为什么要一个熟悉当地风俗的法官来审理此案。原来此案涉及一棵被人毁损的2600岁“古楠木王”，因其生发于春秋时期，历经沧桑，富有灵性，在长久的风俗文化里，被尊为“树菩萨”，前来瞻仰祈福的村民络绎不绝——它已经不仅只是一棵古树，更是附近村寨村民的民俗信仰、精神寄托。2021年隆冬，陆某州、张某富等人相互邀约，连夜窜至剑河县南哨镇南哨村下展旦自然寨“白岩屋脚”山场，以春节期间的鞭炮声为“掩护”，对“古楠木王”树实施盗割。除夕当日，当地村民在“祭树”时发现“古楠木王”被盗割后报案，在报案人和公安部门对村民的询问笔录中，当地村民强烈要求公安尽快破案，将犯罪分子绳之于法，集众智、聚众力拯救这棵“古楠木王”，乡亲们心痛之情溢于言表，担心之余尽显无奈。
亡羊补牢犹未晚，能动司法救古木

“被告人陆某州多次到剑河、台江等县，毁坏国家重点保护植物大小共计30余株，其中一株被毁坏楠木从割口断裂死亡……”在反复阅卷过程中，这几行文字总是格外刺眼。想到已经死亡的楠木，想到“重伤”的古楠木王那近乎腰斩的创口……我再也坐不住了。“赶紧！我们现在就去古楠木王那里去看一下，必须采取措施！”放下手中的卷宗材料，我和法官助理驱车径直奔赴剑河县南哨镇南哨村下展旦自然寨，与当地党委政府、林业站、村委等工作人员一道赶往“古楠木王”地。到了才知道，当地为了方便保护和祭拜古树，从山脚到古树位置修建好了登山步道，有乡亲为“树菩萨”作伴而建的一个小“菩萨庙”。可见这棵古树在老百姓心中的份量。站在古树下，那被人剜掉了一大块，切割处如同森森白骨，我说不出的心痛。好在创口处已有用其他树块进行回填，对树干进行支撑，我悬着的心才略微放下。但这并非治本之策，回来的途中，古树被破坏的惨景萦绕脑际，五味杂陈，我心中也初步定下审理方案，同时萌生了救治古树的迫切想法。

（巡回宣判现场）

回到院里，立马进入庭前准备阶段，并对检察机关提起附带民事诉讼部分进行认真考量。我将古树修复方案提交至法官联席会及审委会进行研究，同时对古树救助复壮的可行性征求多方专家的建议。得到肯定可行的答复后，心中的愤恨渐趋平静，又慢慢归于法律人的理性上来。2023年4月12日，为以案释法、以儆效尤，我院“双碳”巡回法庭在剑河县城关广场巡回宣判该案，11名被告人及4名附带民事被告依法施以了七重处罚：以犯危害国家重点保护植物罪追究刑事责任；并处罚金四十万元；收缴牟利所得；收缴作案器具；责令认购碳汇九十八万元以修复生态；承担“古楠木王”救治费二十九万元；处惩罚赔偿金十五万元。
一案激起“千层浪”，催生《古树救治令》
案件宣判后，引起社会广泛关注，人民日报、新华社等国家级媒体均进行深入报道。2023年4月22日，正值第54个世界地球日。为回应社会关切，根据省法院指示及州法院部署，在剑河县南哨村举行“‘千年古楠木王’救治·保护启动仪式”上，发出全国首份《古树救治令》，责令被告对其致伤的珍稀古楠木，必须根据国内知名科研机构专门出具的修复方案，运用科学手段加紧救治，确保古树恢复生命力。当地政府根据我们的建议，为“古楠木王”专门配备了一名防护员。审判只是治标，跟踪救治、施以长计才能治本。5月4日，我又亲临现场，见证了省州林业部门林业专家按照修复方案启动救治修复，经省林科专家现场对救治情况进行初评，认为救治措施及时、有效。听闻专家所言，倍感欣喜，双手也不自觉地抚摸古楠木王树干，仰望其渐复绿意的枝叶。6月5日世界地球日，省、州、县法院会同当地政府，共同建立全省首个“古树名木司法保护示范基地”，仪式在“古楠木王”树下举行。同时揭牌“毁损古木警示教育碑”，碑文以文言文写就，铁言铮铮，辞约旨远，警示今辈后人……“汤汤乎古国，法治昭彰，众志护航，山青水长”，这是碑文中最戳中我心的句子，审理此案，于我而言，算是一场心灵的救赎，也是让我坚定审好每一起环资案件的定心石。现如今，在法治的蓝天下，各方关心救护下，古楠木重新焕发新生，愈加苍翠挺拔。我想，这就是作为一名环资法官的自豪之处、价值所在。

原文链接：http://www.guizhoucourt.gov.cn/ajbd/265506.jhtml